工作十年了

October 23, 2024

非洲大草原上的牛马们（？），摄于 2024 年 5 月肯尼亚

本文总计 3.74k 字, 阅读约需要 9 分钟

这周我入职了新公司，也刚好是我入行十周年。其实没什么“刚好”，而是月初签 offer 选入职时间想说刚好入行十周年就是几周后，不妨凑个整。说来也巧，因为每家公司指定用户名的姓名缩写方法不一样，过去 4 家公司的用户名都不一样，这第 5 家公司给的用户名凑巧跟我毕业后第一家全职工作的公司一模一样，主要技术栈也一样，算是一种轮回吧。

虽说入行了十年，之前每次离职都是裸辞，加上这次被裁的 gap，细算起来其实也就八年在工作，简历上细看全是窟窿。即便如此，好歹从 FAANG 里的几家大厂到曾经当红的 pre-ipo 再到只有一个 backend team 的中小型 startup 都去过，也从 backend 到 web frontend 到 mobile 的项目都写过，经验和建议算不上，个人感受想到哪写到哪吧。

之前做过一份视觉简历，如今扩展了一下

当然，职业上我是一个不那么上进、比较中庸的人，工作我是当一份糊口的差不多行了的 day job 来干的，因此本文对把职业当 passion 或者职业上很有抱负的人参考价值非常有限。

毕业后第一份工去大厂是不错的选择 #

哪怕是不那么 prestigious 名声不怎么样的大厂，至少知名度是在的简历好看，在长期职业发展和人脉建立上来看都是宝贵财富，能学到一些业内常见的 (best) practices，升职路线有迹可循 expectation 比较明确。我找第二份工的时候因为有第一份大厂工作的加持，基本是指哪打哪，recruiter 搭讪也非常多。而回头看我刚毕业那阵比较当红逼格挺高比大厂难进很多的 prestigious 小公司如 Evernote, Dropbox, Quora 和一众现在可能已经倒闭了想不起来的小公司，再拿到市场上年轻点业务差点的 recruiter 都不一定听说过了，自然也不如大厂建立有竞争力。

当然，对职业比较有抱负的人而言去小厂高风险高回报直接坐火箭上升也有可能，但这些有能力的人往往大厂也能光速升职，等有了阅历之后再去新出现的 startup 押宝 impact 是指数级放大的。后浪和热点是永远会层出不穷的，有能力有野心的不怕找不到地方赶。而我们没能力野心的人有大厂经历打底以后的路好走太多了，不亚于在中国上一个名牌大学对以后职业发展的影响。

Time in the market beats timing the market #

一个挺发人深省的事是我毕业没几年那阵因为 crypto 泡沫 Nvidia 股价暴涨了好多倍大家都在羡慕去了 N 家财务自由了的人（实际上并不认识），当年的 FANG 里的 N 甚至都不是 Nvidia。后来币崩了沉寂了，现在 AI 泡沫历史又开始重演了。

FOMO 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在市场上待的越久越能从理智和情感上都认识到这一点。投机这种爱好如果能当成有控制的赌博娱乐也无伤大雅，真要是自我欺骗自己在时代上肉身弄潮就……自我感动就好。

此处市场和投机等投资常用语包括但不限于且不主要指股市。本文是职场感想。

拿到身份了了就裸辞！可是那然后呢？ #

这题我会，我拿到身份裸辞了三次外加被裁放假了大半年 mini-retirement 了四次呢。也确实没攒够能保持当前生活质量直接退休的钱，之前 mini-retirement 也确实发现只出不进我心态上会慌，股票是肯定不想卖的，每次都 end up burn emergency fund，然后看到下降的现金就会不自觉地抠门，降低了生活体验。可能有足够多的钱会量变引起质变吧，但至少现在我还是不信 FIRE 的。

我的心态变化也经历了如下变化（顺序不固定经常反复横跳）：

先裸辞了再说！这破班是一天都不想再上了！咱又不缺钱！
有时间可以做平时积累下来的“有朝一日”的 backlog side projects 了！（实际上被做掉的非常少，甚至还不如上班时候）
不当码农能干什么呢？探索了一堆 alternative 之后都发现既没有耐心也没有 passion 去做别的。
当码农好像也没有那么糟（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回去上班吧。

拿到身份之后会发现身份和班这两个借口消失了，自己的问题还在，以前有一定困难想做的事情没了这些困难反而不想做了，就经常搞出一些存在主义危机。

当然裸辞还是要裸辞的，也有很多不上班了真的找到 calling/做自己的 passion 的人。但这事对我不 sustainable 的最大原因是至今并没有发现我的 calling，所有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坚持最久的习惯竟然是写博客你敢信），并没有能够/愿意当成事业为之奋斗的爱好。所以就……算了吧，能凑合干个福利和 workload 都很不错也没把 mental and physical health 彻底搞崩的班真的是很大的 privilege 了。

好的开始不应该让路越走越窄 #

这句话是我在第二份工觉得走进死胡同之后一位豆瓣友邻评论我的，一语惊醒梦中人。当觉得无路可走的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所以 passion/情怀会消失对不对 #

我的职业路线是在反复横跳中进行的，应该是我同学中换工作比较频繁的了：

第一份工作是唯一选择，能赚钱/保住身份就行。拿了身份之后光速裸辞。
第二份工选了钱与 passion 兼备的看起来最好的选择，结果遇人不淑（？）发现现实落差很大，一度觉得走进了死胡同。
之后走了另一个极端，觉得反正我不需要那么多钱，没怎么准备面试，选了份没钱产品稍微感兴趣的小厂，干得久了发现倦怠再所难免还之能拿不到大厂一半的钱，难免愤愤不平，外加 covid 刚来整个社会精神状态都不稳定，又裸辞了。
好了伤疤忘了痛之后选了份 passion 产品但又在当时看来纸钱也十拿九稳没有放弃太多的工作，直接为了情怀放弃了手头现金是 2.5 倍的另一份工。

第四份工也确实是体验最好的一家，也愉快工作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可惜 passion 确实是会消失的，情怀也确实不能当饭吃。个人层面而言工作内容在入职一年半之后进入了倦怠期，日常厌班几欲先走，一年中调整了数次有所缓和，外加确实是切身经历也体会了并不存在完美工作，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就没有再次产生裸辞的心，但确实有在期待裁员来拿钱走人长痛不如短痛。公司宏观层面也经历了跟我个人一样的起伏，从刚入职时的如日中天志得意满拒掉大收购 offer，到中后期 blind 上哀嚎遍野一片唱衰觉得纸钱白干了。果不其然最后还是裁了员，也算是帮我做了选择。

所以这次的第五份工，我的心态又回到了：体验不是太差就行，训练自己稳定长期拿钱办事提高效率的工作能力，精进自己的 day job 心态，minimize 工作时间的前提下 maximize 钱，反正 passion 横竖都是会消失的 paycut 不值得，。

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做了码农 #

初二被拉去编程兴趣班拿 Q Basic 画圆两周退学的我对编程没有任何兴趣，中国水校的本科编程教育培养下我直到大四申出国 master 之前的心态还一直是“坚决不当程序员”。误打误撞碰上的死耗子包括但不限于：

高考录第四志愿碰上了个有一半编程的专业。我高考专业里只有第一志愿是自己按兴趣选的（现在看来幸亏没中，当时也不过叶公好龙罢了，后来认识太多类似专业费劲转码的了），后面都是我爸按评分选的。
大二暑假被好友拉去上暑期 GRE 班就随便去了，后来反正考的不错想说就考虑下出国吧。
甚至还考虑在中国读研因为还有个不知道哪来的清华梦但懒得考研，大三暑假去加州交流的时候被同行保研学姐劝退了保研种草了加州，这下才彻底决定出国。不出国的话，跟本专业大多数讨厌编程的同学一样应该会去做产品经理/运营吧。
甚至我的唯一一个实习都是运营的，当时还差点被种草什么迪拜纯血马管培生项目，面试还挺难进差点就去了，幸亏某大厂给发了运营面试我就去做运营实习回来好好申请学校了。
选校泡申请论坛发现码农就业和身份有保障，勉强在申的 15 个项目里选了 7 个码农项目，剩下的都叶公好龙地选了 IEOR 和管培（我到底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这些东西啊……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当时去了可能后来也喜欢了，人都是由自己的选择和机缘巧合构成的）。
7 个码农项目里中了 6 个，其它的非码农项目申请全军覆没。只好去学码农项目啦。就在这时的心态还是干几年就转行（当 PM 什么的）。
Master 项目认真上课好歹算是会了点码，毕业顺利找到份码农工作，干着干着觉得……也还不错啊？

这一干就是十年……大概是从工作两三年之后觉得或许一直当码农也不错。当然还有前面“可是那然后呢”那一章提到的反复横跳的心态，但来来回回都觉得对我这种对别的职业也不大有热情的人来说何必没事找事呢，真想干兴趣项目反而是把 day job 优化一下活得更舒服。

做个码农也挺好的 #

至少对我而言有个稳定（要么工作本身能 sustain 要么能随时找到下家）、钱多的本职工作还是有些好处的：

虽然说钱够用就行，但排除钱的考虑之后选择多了很多（生活质量、兴趣爱好、娱乐、社交、健康等）
不用因为要赚钱而出卖灵魂（在作为爱好输出的地方为了钱无休止插广告接赞助）
省去 hustle 的精力可以花在生活其它地方

除此之外，码农这个工作锻炼出的能力在信息时代（好老的词）的生活中还有很多实用之处：

想建博客随手就建了重拾了二十年来的兴趣，在草莓县受少数 gate keeper 之气一怒之下随手就能自建实例，这四年来这两个平台已经逐渐成为我 identity 的一部分，也 foster 了很多宝贵的 connection & community。
可以随手改代码改善自己在用的平台和工具，比如之前的上网小技巧里介绍过的一些小常识
side project 也可以说做就做不用“就差一个程序员了”
网上很多唬人的谣传 myth 也能一眼看穿。

当然这些东西完全不需要用本职工作这么大的一个 overhead 来 backup，自己热爱技术当然也可以自己折腾，但显然不爱折腾的我这种人刚好本职工作会了也算锦上添花了。

南墙是要自己撞的 #

别人说的道理再好自己不经历屁用也不大。更何况，每个人的南墙又不一样。写出来自己的南墙是为分享，非要把自己的南墙当成普世经验教育别人 too young too simple 就是野爹了。

So what’s next #

前面几章也多少提到了，现在的目标就是精进自己做这份 day job 的效率，尽量让它无痛 & burnout 周期长一些（我有些朋友/同学十年没换工作，非常佩服）。资本家们都在搞 year of efficiency，我的现阶段职业主题大概是 year(s) of sustainability。

当然从经验来看，再过一阵子又反复横跳了也不一定。博客 motto 都写着了：喜欢就买，不行就分，多喝热水，重启电脑。